台灣的電焊工,「註定」活不過70歲,甚至得帶著盲眼、爛肺去世… 他們,是你看不見的 底層勞動者!

作者: 林立青

 

工地的外勞

常常被用「背心數字」命名

在較大型的工地現場,

常常能看到外勞(外籍移工)。

過去是泰勞占了這些勞工的大多數,

現在則是百花齊放,到處都有外勞。

台灣人的無知也充斥於管理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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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工地的外勞,

常常是用「背心數字」來代替他們的姓名,

美其名是便於管理,說難聽一點,

就是自己貶低自己所從事行業的價值。

這些外勞身上的背心若數字是83,

那就叫「八十三」,

若是 99,那就被叫「九十九」。

這和台灣人請外籍看護時,

不管人家來自哪國

都叫「瑪麗亞」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些外勞 一年只領 1萬

只好不斷加班

廠工外勞的待遇惡劣無比,

永遠都是《勞基法》的基本薪資,

再扣去爛到不可思議的膳宿費用以及仲介費──

第一個月就別說了,待遇最差的不到五千;

而後整年,這些外勞實際領到的薪水

往往只有一萬到一萬五。

因此,有技能的外勞們往往願意配合加班,

甚至和工廠老闆談起條件,

在簽證工作許可外,

前往工地工作以賺取其他收入。

 

然而他們做其他工作

卻壓縮到 本地勞工的工作機會

他們在母工廠只有底薪,

許可外的工作反而有更多機會可多寄錢回家,

但這也排擠了本勞。

這些外勞年輕,

又在管理能力拙劣的宿舍中生活。

他們變成最為機動的人力,

隨意供雇主差遣使用,穩定且廉價。

 

這樣的結果,使台灣本地無經驗、無技術、

無設備的低階年長勞工受苦,

在面對年輕力壯的外勞時毫無競爭力,

只能勉強去做薪資待遇更低的看板人、舉牌工。

台灣的工程往往以低價搶標,能省則省,

省到後來就無法保證

會有穩定的人員可在工地施工。

因為價錢太差了,工人們若不爽,

離開再找也不會比較難過。

本地工人,對外勞又愛又恨

雖被拉低薪資,卻可以當班長

這種時刻,所有的工廠和大型營造建設公司,

就會加大宣傳現代人吃不了苦,

職缺已久但無人應徵。

實際上,我這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那薪資和待遇條件只是在欺騙不懂的記者和白領。

偏偏還三不五時

真的會有記者配合寫出無知報導,

表示台灣人不願做這些工,只好引進外勞。

 

所以工地現場的工人們對於外勞,是又愛又恨。

恨的是工作的薪資待遇

因著這些外勞而被拉低,翻身無望,

使他們開始憤恨這些遠來的外勞。

愛的是,跟著外勞做事的粗工,

就算啥都不會也能立刻變成班長,

靠著語言能通後,代為控制這些外勞,

藉由仲介外勞工作而謀生起來,

只要外勞有了你所需要的技能,

粗工立刻可以轉變為人力商,

有外勞幫著輕鬆賺錢。

這種詭異的權力結構無所不在。

而且更詭異的是,只要是勞工碰上外勞,

所有人幾乎都會從排斥轉變為同情。

 

(中略)

 

(圖片來源: pjicosaigon )

 

許多身懷技術的外勞

成為工地熱門人選

對外勞而言,

「工地」可能是台灣所有工作內容中,

最為自由的工作。

在工地現場,通常只要把自己的事做完,

我們是不大管人的,就算是外勞亦同。

許多擁有特殊技術的廠工外勞,

在掌握技術後,反而成為工地爭相邀約的對象。

以電焊工來說,

有牌的焊工常常被大型工廠工地綁下,

在台塑或是電廠這種地方,

開出一天超過三千五、四千五,

甚至五千的待遇也所在多有。

民間建案反而苦缺技術工,

這時候能在夏日爬高,

並且耐熱的東南亞外勞,

成了第一流熱門人選。

 

因為鐵渣、火星和強光

讓電焊工往往 活不過 70歲

這倒不是台灣人不願做,而是不能做。

台灣工程管理技術嚴重落後,

所有的頂頭上司只會盡可能地要求速度,

工人的環境、待遇都極為惡劣。

這些焊工往往胸肺操勞,

鐵肺和盲眼是最常見的職業傷害。

有一個說法是「學了鐵工活不過七十」,

也最好不要活到七十。」

電焊現場的鐵渣、火星以及對眼睛暴露的強光,

都讓這些焊接工英年早逝。

我在工地現場認識的老焊工師傅,

這幾年相繼去世,年齡還真的都不到七十。

(中略)

 


 
 

這些外勞 能做出的貢獻

遠遠高於法訂待遇!

歸根究柢,台灣的政府為罪魁禍首。

這些逃逸後能繼續工作的外勞往往有一技之長,

或是特別精於溝通的能力。

這些外勞所能做出的貢獻,

遠遠高於法規所訂的待遇。

但即使主管機關自我欺騙外勞可以轉換雇主,

實際上,當這些外勞面對惡劣的勞動條件時,

最常被仲介威脅的就是母國的高額貸款壓力。

台灣的仲介為了留住原有的客群,

永遠不願意也不可能真的配合外勞的需求而媒合。

許多仲介甚至彼此互相檢舉逃逸外勞。

 

這種法律我不會尊重。

我從來沒有尊重過執法者的道德觀念。

不只一次看過警察抓外勞,

這時候我一定去圍觀鼓譟,

這是台灣人的傳統美德。

喊一句「真正歹人不抓,攏欺負外勞仔」這種話,

可以立即切割族群。

工人們往往立刻就說:

「飼這四隻腳欺負做工的。」

 

愈老、愈弱的工人

越不忍心 外勞被警察拉走

而往往是愈老、愈弱的工人,

愈看不過這些外勞被警察拉走的畫面。

有次一個阿嬤級女工動了慈心,

還就這樣哭了起來,拉著警察說:

「哩嘛乎郎一口飯呷……」

旁邊不知道是什麼官員還說:

「他們偷打工,你們會沒工作。」

阿嬤才懶得搭理,

堅持要給外勞們買上麵包、飲料。

 

警察們會不爽,我知道,

當遇到警察抓外勞時,

我永遠就會是一副

「老子不想配合,你又奈我何」的態度。

我沒有必要成為體制內的幫凶,

並且就這樣跟警察扯起不合作運動。

沒幾個警察講得過我,

他們只能用虛弱無力,

又引來諷刺的「依法執法」這種話來回覆,

工人們會用「依法辦理謝謝指教」,繼續嘲諷。

 

 

 

反正出言嘲諷成本很低,

用鼻音和尖酸的語氣諷刺警察,

也只是證明我們毫無能力阻止這種政策:

從他們的就業條件開始歧視,

完全不在意他們所應該享有的服務,

也絲毫不尊重他們的技術和想法。

小時候,我媽媽告訴我,

曾有警察來市場抓打工的外配,

活生生地在麵攤拆散一個家庭。

現在我知道,

我永遠不會配合警察辦案抓外勞。

我缺乏這種美德,而且不屑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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